第216节(2 / 3)
其他看热闹的人也俱都把视线投过来,只盯得那中年男人面上有些挂不住,也骂骂咧咧地往后挤,似乎真想离这站远些,嘴上仍抱怨着“不和你计较”地扭过头。
大婶冷笑一声,见娃吐完了,也利落将那红塑料口袋一扎,顺手放在了地上。拿出行李当中绑着的大水壶,拧开了递到小孩嘴边,让他喝几口清嘴,嘴上仍然有些阴阳怪气地道,“还吐到你身上,只怕是脸太大了才能吐到你脸上哩。”
那红塑料袋已经装了几次的呕吐物,此时鼓鼓囊囊地系着,只让人觉得里面的内容物随时都要溢出来或是把袋子给撑破了,让此时就站在塑料袋旁,被人群挤压着的一名年轻人有些头皮发麻。
他是真的怕呕吐物洒了一地,只怕他到时候也忍不住跟着吐了。
“大娘、大娘?”
他从人群当中挤出一条缝,靠近了那名大婶边上,商量道:“我看袋子也快满了,要不然您从窗户那扔出去?我帮您扔也行,就给换个新的。”
不怪他不爱护环境,他也实在是憋不住了。反正这也是荒郊野外的,影响不到人。
年轻人也没注意到,从他说出这句话开始,身边忽然一静。
原本在聊天的、吃东西的、吵架的,一瞬间都安静下来,原本熙熙攘攘挤满的大巴车内部,像是忽然间无人一般,堪称死寂,只有车身“叮叮哐哐”地剧烈晃动着发出的声响。
只是因为时间太短暂,他没来得及警惕。
只见刚才还满脸不屑和恼怒的大婶,忽然收敛起了所有的情绪,面无表情地望了过来,问他,“你要开窗?”
“啊?”年轻人愣了一下,“开窗?开窗也行,主要车里太闷了,的确容易晕车……”
他一边说着,声音忽然就小下去了。
因为他终于发现了这显得格外诡异的死寂。
不管是大婶怀里抱着的小孩,还是刚才还和他挤来挤去贴成饼的乘客,甚至是远处坐在板凳上嗑瓜子的售票员,这时候都面无表情地望了过来。
一张张五官各不相同的面容,此时的神情却是惊人的一致。
金银村2
他们麻木地看着年轻人。
或年老、或气盛的各色声线同时开口, 无比吻合地重叠在一处,拧成了同一种毫无起伏的声调,“你要开窗?”
“你要开窗?”
“你要开窗?”
他们不停的、机械地同时开口质问着这一句内容,像是设定好程序却开关失灵的机器, 无比令人烦躁地重复着这一句话, 一双双黑黝黝的、不见任何感情的眼睛锁定了他。
明明是在极其闷热得让人窒息的车厢当中, 他却觉得某种诡异的凉意从脊背上点点蹿升,无形的压力感笼罩着他,让他明明清楚应该做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吊诡的氛围,但实际上却只是张口结舌, 话仿佛痰一般地堵在喉咙当中,只有额尖开始滚落大滴的冷汗。
从他说出那句话起, 身边的人就骤然远离了他。
是的,他也是才知道,这见鬼的狭窄的好像再插不进一根针的车厢内部, 原来还可以腾出这么大的一块位置。可是独享了宽敞空位的年轻人,却半点高兴不起来。
此时那些乘客们不断重复的话,忽然低声含糊了起来, 等他再听清的时候,已经变为了另一句内容。
“不能让他留在这里。”
“把他赶下去。”
“把他赶下去。”
“把他赶下去!!”
那句话骤然尖利起来。
原本离他有一点距离的乘客们, 又重新靠近了他——却不像是那种普通的靠近,而是视线当中的脸孔骤然变大,像是脖子柔软地抻长, 一颗颗头颅在逐渐飘近那样,于瞳孔当中不断扩张着。
他的身体开始变得更紧绷起来, 颤抖地咬着舌尖, 让嘴里的铁锈味和疼痛激醒自己去说些什么。
他隐约觉得, 如果被靠近“抓住”的话,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。
可是他就是动不了。
被折磨的时间仿佛在这一瞬被无限地延长,他的耳边布满了由不同的人喉咙里发出的节奏起伏完全一致的“把他赶下去”的声音,在神智都几乎迷惘,迷迷糊糊地想着,他应该“下去”的时候——和那些不断重复、显得有些麻木机械的话语全然不同的清脆声音响起。
是什么物品轻轻敲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。
“叩、叩”,只有两下。
却像是从混沌当中骤然破开的钟声,让他猛地清醒过来。
原本发麻的舌根又被抵在白齿之下,狠狠地咬破,剧烈的疼痛像是一根针般扎进了脑海当中,也让他从那莫名的惶恐当中强行镇定下来。他扯着血呼啦的舌头,颇为痛苦地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来,“我、我没有这个意思。”
“我不想开窗。”
在那一句话的结巴之后,接下来的这句话倒是顺理成章起来,说的又坚定又清晰,“没有要开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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