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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olumn 37(3 / 4)

在接近全白的雨雾里,能清楚看到声波震荡开的轨迹,波浪般涌起涟漪,短暂割破连绵的空气,一头扎进雨水里,你站在那里,甚至能触摸到雄浑的音韵拂过脸孔的清晰。

带有浓郁中世纪风味的集市广场,此刻街道两旁为了赚足旅游红利,而临时支起来兜售纪念品和饮食的地摊摊主,都在狂风骤雨的逼迫下,不得不将五颜六色的巨型遮阳伞收起来。

往日人来人往的小城,如今只留下沉默的脚印,深深浅浅镶嵌在涨满泥水的羊肠小路里,与同样无的历史雕像同斑驳石墙作陪。

脚下是通向普奥利宫的鹅卵石长道,黑白灰三色的鹅卵石驳杂在一起,溜溜从脚底滑过,古老的沃尔泰拉,笼罩在清澈的寂静里,空荡荡的寂寥与厚重,伫立于延绵起伏山坡高地上的岩石城堡,沉默无声地注视着,叹息着,等待着。

雨越下越大了。

袖珍伞无法遮住整个身体,长发早在奔跑过程中就全部被淋湿,一绺绺板结在一起,紧贴着左右两侧的脸颊,有种没由来的寒冷。

口袋里还放着在佛罗伦萨的出租屋里擦地板用过的抹布,湿淋淋的抹布本来就没有被冰冷的体温捂热,此刻又淋了雨,更像一块过度饱和的海绵,开始不堪负重地朝外释放压力。

我感觉口袋里好像装进了个微型喷泉,抹布吐出的水紧贴着腰部皮肤,顺着身体曲线一路滑下去,将长裤全部打湿。

外部和内部的雨水隔着衣服的布料彼此呼喊,最终结果就是衣服完全湿透,如同新生的肌肤般贴在身体上。

没关系的,再走一段路就到了。

我吸了吸鼻子,将眼睫毛上挂着的水珠抹下去,很快就到了。

抬脚继续往前走,远处的雨如同海啸山洪,眨眼就席卷到面前。

无序的雨幕连成瀑布,无礼地钻进你的衣领,打湿你的身体,触摸你的皮肤。

穿过红色和灰色交错其间的拱门,面目全非的人头石像上毫无预兆泼下来一盆水,冷冰冰的自来水哗啦一声,全部灌进没被小伞遮住的外套后领,从天而降的水流甚至浇开了衬衣顶端的扣子。

大概是个调皮小孩。

面无表情抹一把脸上的水珠,就当洗个澡。

嗯,我一点都不难过。

继续朝前走,普奥利宫标志性的石头拱门就在视线尽头的一角,再走一段路就能到。

吉安娜的这把伞观赏价值绝对大于实用价值,撑着它走在雨里,简直就是聊胜于无。

不,没关系,有总好过于没有。

啪嗒。

表情麻木地低下头,右脚踩进一个深水坑,准备落入下水道的水流,全部灌进帆布鞋里。

袜子全部湿透,每走一步都像踩着个水坑,现在脚上穿的就是双水鞋,冰冷刺骨的雨水剥夺了身体为数不多的温度,将脚趾冻僵。

完全没关系,只是因为老城的排水系统不太好。

哈,阴雨天里走在路上恰好踩进能把鞋全部弄湿的水坑,美妙的巧合。

不,我不难过,一点也不难过。

普奥利宫终于到了,古老的宫殿长廊,入口处安全没有遮雨的地方,我犹豫一会。

还是不要满身湿漉漉地走进去,搞脏长廊里的地板了吧。

带着这样的想法站在雨里,伸出手准备收伞,你看,这不就到了,所以一点事都没有,我很好,非常好,我一点都不难过。

尝试摆出个笑脸,别等下走进去吓到吉安娜,虽然她说过自己不排斥吸血鬼,但我现在这幅鬼样子比吸血鬼吓人得多。

哦,差点忘了吉安娜现在应该不在普奥利宫,她该在乘电车去佛罗伦萨的路上,真是个善良的人类,她替我去看看安娜。

安娜。

咔嗒。

彩虹折叠伞的收伞处是个嵌入式的铁片,拇指贴上铁片往里一按,弹性极佳的铁片瞬间收缩,拇指躲闪不及被狠狠夹了一下。

铁片也被坚硬的手指翘掉,飞起来打中鼻子。

那一点也不痛,但脑神经不知道哪根搭错,手指触电般缩回来,将收起来的彩虹伞一下子连带着砸进怀里,雨伞顶端戳中肚子,立刻可怜地偏折一下,我猛然蹲下来,在雨地里缩成一团。

不难过,不难过,我说我不难过,不过就是一把开关不灵的伞。

身体持续瑟瑟发抖,连带着口袋里的诺基亚和湿抹布,怀里的彩虹伞,每一件衣服每一条裤子,乃至每一个死去的器官都在颤抖的雨水里复活。

多么想大声将这些话喊出来,证明些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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