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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朝小食店 第36节(3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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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忍不住起了倾诉之意。

这些话憋在他的心里头一年又一年,从柔软的圆石逐渐生出棱角来, 每每想到, 坚硬的角就会扎进肉里, 不出血, 却生疼。

黄鹤放下筷子,目光透过墙壁,仿佛是在眺望远方, 粗哑的声音回荡在静默的屋子里头。

“我早先时候, 那时还很傲气,根本不相信命数这一说,觉得这就是无稽之谈。我五岁丧父,十岁丧母, 十岁那年, 没等过了丧期,舅舅托人送我到了汴京, 那里有人在招御膳房打扫的,瞧我生得伶俐就选我过去。

像我这般大的年纪, 又没有好家世, 在膳房里头是时常受欺负的, 脏活累活都干不说, 晚间能得到几个馒头, 也全都被人抢走。可那时我总想着, 等我混成膳房掌厨的,总要他们好看。”

他说话的语气并不悲沉,反而还带出一股轻快之意。当时耿耿于怀的事情,在时间过去很久后,都能云淡风轻地说出来。

“我不过是个打扫的,也不会有人教我厨艺,幸得我在这上头还有点天赋,时常偷摸看掌厨的烧菜,时日一久,也会个一两点的。后面得找人打下手时,我干得好,选上后,那日子我过了十年,才能上锅炒菜,再有十年,才掌厨。

后头我就遇到了家妻,她是个打扫宫女,生得秀质,我等她二十五出宫才成亲,婚后两年生得一子,结果因为难产,就这么早早地走掉了。”

君埋泉下泥销骨,我寄人间雪满头。

这些话说起来都轻飘飘的,不加以任何煽情的修饰,却更能直击人的内心,听得在场几人都格外揪心。

黄鹤的语气却越发平和起来,“后头自己一人养大了儿子,也到了该退下来的年纪,结果没一年,他就死于心疾。”

他的难受,似挖心掏肺,口不能言语,动作无法表达,就这样熬了一年又一年。

从少时挺拔到老态龙钟,鬓角染霜,发丝雪白。

要不是后头养了是孤儿的蒋四,他估计也早早就跟着一起离开了。

“也不怕你们笑话,人老了,越发信命数这一说,时常会想,哪有人定胜天,纵使得到了,后头也会给你收回去。”

不怪他这么想,这一桩桩的事情落到谁的头上,都得感叹一句命运多舛。

“黄老”,董温慧突然出声,察觉到众人的目光,她捏紧自己的手指,心跳渐渐加快,却还是说了下去。

“我以前也总觉得,人是争不过命数的,好比我的命就应该是生在后院,长于闺阁,到了年纪就嫁人,操持家中事务,生孩育子。世上女子大多都是这么过的,我也应当是,不能反抗,顺从接受。”

董温慧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,她的目光始终落足于桌上的杯盘冷炙。

“可是,当我打破束缚,迈出后宅,白日走在京城的街上,突然明白,就算命里坎坷,命运不公,那又算得了什么呢。如果你老去城门边上看过,就能明白,世上大多都是苦命人。”

当时她即使身体渐渐好起来,却终归还是郁郁,始终觉得自己的命苦,羡慕旁人高堂慈爱,亲朋俱在。

可当她在堂姐的劝说下,到汴京到处走走,在城门边上,她看到,衣衫褴褛的乞丐捡到一个吃剩的馒头而高兴,挑菜的小贩因今日的菜新鲜,能多卖点银钱而欢笑。

头发雪白,脊背佝偻的老丈靠扫街维持生计,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却未见愁苦。

撑船的船夫、打铁的铁匠、深更半夜游走在街巷的行者、做苦力的役夫、每天浆洗到手开裂发肿的洗衣娘子、忙于在各地打转的赶趁人……

谁人活在世上不辛苦,他们可能也曾怨恨命运不公,却依旧像劲草一般扎根在世上,汲取些微阳光雨露,顽强地活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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