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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哪里荒凉就往哪里开,目的地是一千多公里外、十几个小时车程的黄石公园。

驶过了原野,驶过了沙漠,我们轮流驾驶,开一段路就停靠片刻,解个手,抽根菸,看仅一个十字路口的荒乡小镇,等一柱狗群慢步过黄土路的红绿灯。晨间温度爬升,夜晚骤降,乾燥的风在视野吹出一座沙城,黄色晶粒纷飞,世界化作三毛笔下的大漠,浪漫也绝情。白日之间即使不说话,体内的水也会随咸汗蒸发,我们在后车厢备好大罐大罐的水,随地解放,千草荒芜,世界静至无声,没有人在意文明。

抵达黄石公园时,我们的租车已风尘僕僕,入住木造的百年旅社,开窗就能看到名景老忠泉。我们在黄石公园待了两个礼拜,每天正午才醒,醒了就外出,带着一点乾粮一路走,不问时间,累了就踏上归途。我随手拍的照片集满云端,里头尽是林劲、天色、山林、动物,各式生命蓬勃的景象。在这般恍若穿越进古老的时间中,天黑就是入夜,入夜后沙城捲入漩涡,万鸟失踪,仅星月作陪。我与林劲于是夜夜欢爱,如亚当初生,震得陈旧的木头床架吱嘎作响,夜半引来隔壁不知哪国旅客的生气谩骂。旅客换了又换,谩骂的语言改了又改,唯有林劲在我吻他时扬起的笑容与银铃欢声,从未变过。我在他的腹肌上似拨弦般弹着童谣的节奏,轻盈地吟唱doreifa;他会拿饭店床头的廉价原子笔在我手腕上游戏般作画,心情好是一颗心,再好就有两颗心,更好的时候,他会为心戴上一座小王冠,写上数字1。

每天每天,我们忘了名字、忘了身分、忘了过去与未来,只在乎在巨大的生息之间尽兴留下一行即逝的诗句。太仓一粟,无谓没人闻问,在此之前我们从未真正知晓自由。

回忆的观景窗被雾水朦胧,我闭上眼,试着感受那被后来生活冲散的自由,却什么也没有。如今这些都将真正化成沙,或许下一个旅人过境时,沙会再次聚作沙城,让美好窜进别人的海市蜃楼,而我已经必须继续往前走。

再见了,林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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